先君爱画天夺听,
怙恃往生哀莫停。
却是别门通六法,
天遗异禀妙丹青。
谢建新的这首七绝,是为先天失聪却画艺超凡的父亲谢伯子所作的感怀之诗。全诗以质朴的语言承载着深沉的情感,在命运的缺憾与艺术的璀璨之间,写尽对父亲的痛惜、思念与自豪,字句间满是血脉相连的温度,可逐句细解:
首句“先君爱画天夺听”,开篇即点出父亲的核心特质与命运缺憾。“先君”是对已故父亲的敬称,“爱画”三字直抒父亲对绘画的痴迷;“天夺听”则沉痛道出他先天失聪的遭遇——仿佛上天刻意剥夺了他聆听世界的权利,却也暗合了他将全部心神倾注于绘画的宿命。一句之中,既有对父亲身有缺憾的惋惜,更藏着对他“爱画”之执着的体察:听觉的缺席,反而让他与绘画的联结更显纯粹。
次句“怙恃往生哀莫停”,笔锋转向父亲的双亲(谢玉岑,钱素渠)在其9随至12岁时因病早早离世的悲恸。“怙恃”指父母(“怙”为父,“恃”为母),“往生”是对死亡的委婉表述,暗合对逝者的尊重。父母皆已离世,这份“哀”如潮水般“莫停”——既是对双亲逝去的痛惜,更因父亲“天夺听”的特殊人生,让这份哀伤多了一层对他一生不易的共情。此句承接首句的命运感,将个人对父亲的情感,扩展为对整个家庭过往的追怀哀伤,沉郁动人。
第三句“却是别门通六法”,陡然一转,从缺憾转向父亲的艺术成就,尽显转折的力量。“六法”是中国古代绘画的核心准则(南齐谢赫提出“气韵生动、骨法用笔”等六法,为后世绘画圭臬),代表着绘画的至高境界;“别门”则点明父亲通达“六法”的路径异于常人——他无法通过听觉感知世界,却以视觉、心觉为门,在无声的世界里与绘画对话,最终参透了艺术的精髓。这“别门”二字,既写尽他探索艺术的孤独与独特,更暗含“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”的生命哲思:命运关闭了听觉的窗,却为他打开了绘画的门。
末句“天遗异禀妙丹青”,是对父亲艺术成就的终极礼赞,也为命运的缺憾画上温暖的注脚。“天遗异禀”意为上天特意留下的特殊天赋——仿佛“夺听”的缺憾,是为了将更超凡的绘画天赋赋予他;“妙丹青”则直指他笔下精妙绝伦的画作。此句消解了首句“天夺听”的悲情,转而将命运的安排解读为一种“馈赠”:失去听觉的遗憾,终在“妙丹青”的璀璨中得到补偿。字里行间,是儿子对父亲艺术才华的由衷自豪,更藏着对生命“关上一扇门,必开一扇窗”的深刻体悟。
全诗四句,从“天夺听”的缺憾起笔,经“怙恃往生”的哀恸,到“别门通六法”的独特,终以“天遗异禀”的璀璨收束,情感层层递进,既见对父亲遭遇的痛惜,更显对他在逆境中绽放艺术光芒的敬佩。没有华丽辞藻,却以血脉相连的真诚,让一位失聪画家的形象跃然纸上,读来令人动容,余味绵长。